世界热点评！专访复旦大学芮明杰：构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与中小企业技术创新能力息息相关

“我国已培育8997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848家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5万多家省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中小企业创新力、竞争力、专业化水平大幅提升。”近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党组书记、部长金壮龙在2022全国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大会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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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是指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创新能力突出的中小企业。而“小巨人”企业，是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中的佼佼者。

当前，我国专精特新企业发展情况如何？在建立现代化产业体系过程中专精特新企业又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对此，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应用经济学系教授、中国工业经济学会副理事长芮明杰。

推动建立现代化产业体系

《21世纪》：从宏观角度来看，你认为国家提出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背后有怎样的考量？是基于怎样的产业环境与产业发展阶段观察？

芮明杰：我国经济过去主要是通过对外开放，吸引投资来驱动增长。在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产业体系，尤其制造业有非常突出的表现，我们已经形成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制造业体系，产品门类也比较齐全。但我认为，我们的产业体系现在已经到了需要大规模转型升级的一个阶段，即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阶段。

对现行产业体系进行大规模转型升级，建设现代化的产业体系有几个方面的考量：第一是我国已经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人民收入水平不断提高，由此对未来美好生活的需要不断增强；第二是全球的技术进步速度加快，新兴高技术产业全球竞争激烈，我们需要跟上发展的步伐，谋求提升我们的产业竞争优势；第三是我国现有的一些传统产业生产能力与效率有待进一步提高；第四是我国新兴高端产业的发展在一些关键的零部件和技术方面被卡脖子，迫切需要创新突破。

在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过程中，企业才是最重要的产业高质量发展主体。因为现行的企业一定是在一个或多个产业中发展，这些企业本身的状况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产业的生产、产品、技术、研发等方面的状况，也就是决定了这些产业的发展质量。因此如果现行的企业能够顺应技术进步趋势，顺应市场需求变化，抓住机遇突破创新，不断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就会使得它们所在的产业发生变化，实现产业的转型升级，最终能够在国际国内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这样就能够建设具有全球竞争力的现代化产业体系。

提升产业链可控能力

《21世纪》：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的可控可供能力在近年来被国家高层反复提及，同时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分布变化急剧加速，你认为我国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在这一方面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们未来应该怎样继续在补链、强链、稳链上发挥作用？

芮明杰：过去企业之间的竞争，主要是企业提供的产品之间的竞争，因为那个时代产品完全由这个企业独自完成。今天则不然，在产业分工日益深化，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分工已经全球分布的状况下，决定企业竞争力的更重要因素是这个企业生产经营所依赖的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体系的状况，以及那些与企业密切合作的链条上供应商企业的状况。因此企业之间的市场竞争，在今天可以看作是不同企业各自拥有的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之间的竞争。

这背后的原因在于，今天市场上的企业生产经营的有序和成本节约，事实上还是依赖大量的协作配套供应商，而这些合作厂商实际上就形成了这个企业的生产供应体系，这就组成了这个企业的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体系。因此国际市场上商品和服务的竞争力，实际上体现在那个国家的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体系完整与否，以及其运行的效率之上，体现在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上供应商的产品质量，技术水平，供货时间等等状况之上。这样，企业就需要对其自己的产业链价值链与供应链进行掌控，进行有效治理，使产业链上的供应商技术水平、生产能力、创新能力，供应时间等完全达到企业的要求。这样的企业就是所谓的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上的领导企业。也正是如此我国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就需要有一大批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领导企业。

从上面的分析已经可以看出，作为供应商的中小企业的状况，如专业技术、生产能力、创新状况等是影响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完整性和效率的重要方面。因此可以这样说，由于大部分中小企业是作为供应商参与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体系中去，这些作为供应商的中小企业在整个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中就与那些领导企业同样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此时如果我们的中小企业都能够成为专精特新的企业，特别还能够在某一个领域成为全球隐形的冠军，那么必定对我国现行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起到补链、强链、稳链的重要作用。

《21世纪》：在你看来，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对于我国打造具有强大国际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提高我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方面有哪些助益？

芮明杰：过去在一般民众的眼中，中小企业规模小，技术水平相对差，人才也不多，所以它生产出来的产品只是普通的产品，附加价值不高。但实际上从全世界来看，今天中小企业在各自产业体系当中也可以扮演一个高端生产的角色。许多中小企业在产业体系中是从事中间产品的生产，也有许多中小企业从事最终产品生产。生产中间产品的中小企业就是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参与者、供应商。他们从事零部件、原材料等方面的生产供应。这些零部件、原材料等的生产可能要求很高，需要高端专业技术和生产设备才能生产出来，而且许多零部件、新材料生产的附加价值也很高，有的甚至可以成为卡脖子的东西。

所以如果要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保持我国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完整、高质量和高效率，我国的中小企业就需要不断转型升级，努力推进技术进步，在专业上精益求精，在创新方面积极投入，要能够满足消费者日益高涨的美好生活需求。总体上看，具备强大国际竞争力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并不仅仅简单地体现在某些新兴产业和头部企业的实力上，它实际上还与产业体系中的中小企业的整体技术水平、创新突破能力、高效完善的供应系统等方面息息相关。

打造便利营商环境

《21世纪》： 在你看来，政府应该在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上能在哪些方面发力？应该建立一个怎样的中小企业培优体系？

芮明杰：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十分重要，因为这不仅仅是推动中小企业自身转型升级向前发展的重要路径，同时也是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保持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完整、高质量和高效率的关键。因此政府应该着眼上述两方面来考虑建立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培优体系。建设这样的体系，重要的并不是先建立一系列指标，评估有哪些企业达到了标准，然后再针对性地给予支持，而是要考虑集聚各方力量，建立一个全面服务中小企业专精特新转型升级的政策体系，打造中小企业专精特新技术发展的服务平台，形成促进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创新突破的创新生态环境，这样才能够培育出一批一批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和行业隐形冠军企业。

其次，政府要为中小企业创造良好的商业环境，其中包括高级技术人才的培养，公平产业准入条件的设立、以及有效竞争市场的营造。同时，我认为政策应该对所有的中小企业一视同仁，例如支持人才吸引、创新研发，支持技术改造产品升级等等，而不是仅仅给予那些评上专精特新的企业以特殊的政策支持。因为专精特新的中小企业唯有在市场竞争中获胜，才能真正显示其专精特新的本质。

最后，一般而言，中小企业规模小，资金实力弱，人才普遍缺乏，创新研发能力弱，所以政府应该帮助广大中小企业建立开放合作创新的平台，促进中小企业开展广泛的创新合作技术合作，这样才能使一批一批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涌现出来并更快更好地成长。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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